站在黑暗中揮動畫筆,也不知道筆上沾了哪種顏色。
其實也沒關係吧。即使不明白自己拿起畫筆的理由,此刻也都無所謂了。
月光穿透米白色的窗簾,帶著些許憂鬱的藍落在烏黑的髮上,徒添幾分悽然和寂寥,卻照不到手中的畫筆和面前的畫布,任由它們被遺留在漆黑之中。
沒有目的,也沒有追求,就只是突然想執起筆,以筆尖觸碰畫布,就只是這樣而已。
旁邊的水杯泛著幽幽微亮的月光,靜靜的,像是臨近的死亡。
明天,就是手術的日子。
成功率本來就不高,抱著死亡念頭的自己,會使手術成功率變得更低吧。
但這不重要。
有甚麼關係呢?反正是將死之人了。
月稍然離去,日漸漸升起。
她的皮膚一片蒼白,如同掉落黃泉的珊瑚般,了無生氣。
畫筆終於停下,她把視線落到畫布上,然後不由得一愣。
畫布潔白如新,沒有一點顏料曾被染上筆尖。
她的畫布一片空白,如同不會來臨的未來般,一無所有。
執筆的手在晨光中落下,她突然發現,日出與日落其實都一樣。
食指放在確定鍵上,稍一用力訊息就發出去了。
任由護士將她轉移到手術室,她在心底朝世界道別,安然地閉上了眼。
這是甚麼意思?
心突然一痛,轉瞬即逝卻不可忽略。
不解地查看發訊人,然後在下一刻毫無預景地在心底湧出一陣不安和惶恐。
推開身邊的各種鶯鶯燕燕,他神色慌張地奪門而出。
跌跌撞撞地闖進了病房,卻發現人不在。怎麼會不在呢?
目光掃到旁邊的空白畫布和沒有用過的顏料,他強行壓下心底那陣不正常的疼痛,上前打開了顏料盒。二十四色的顏料盒裡,只有黑白兩色。
只一眼,剛才硬是忽略掉的痛楚就再沒法再壓下。
握著在房間裡的垃圾筒找到的熟識的手機,他木然地站在手術室門外。
不記得是誰跟他說過,男生多行事果斷,女生則優柔寡斷。
所以當女生下了決心,那就是十個男生也比不上。
因為她們的決心,是建基於所有考慮之上的穩固……或是放棄一切後的心死。
直到這一刻他才明白,他是愛著她的,但是……
【原來,心死,身輕。】
他認得這張照片上的字跡,是她的筆觸。
現在補救還來得及嗎?